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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
  這些本該是食物鏈底層的生物,因為集體覓食,將人類當成了獵物。如果江崎他們也沒有逃出,那麼他們的死亡也不過是換來一次失蹤,也許正是因為這個,M1172才會完全被當成無害的星球。
  艾掏出了另一把槍,自殺的念頭再一次閃過,她把槍口對上自己的太陽穴——
  在這關頭,一雙手拽住了她的手臂。
  艾睜大了眼睛,她看見加洛側著身體躺在她的斜後方。
  沒有比此刻看見活著的同伴還要驚喜的事情了,艾在心中感謝神明,至少沒有讓她孤單一人面對。
  加洛握著她的手,讓她收回槍。
  他們慢慢的挪到地洞的一角,借著螢光看著它們從屍體堆裏拖出一具屍體,然後一擁而上,不出十秒,只剩下了一具骨架。
  艾一直在顫抖,加洛捂住了她的眼睛。
  一具,兩具,三具——如果繼續吃下去,很快就會輪到他們。
  在六具屍體消失後,它們停下了,艾快要崩潰了,她要加洛殺了她。
  「還有機會。在它們下一次進食前爬出去。」加洛和艾並肩躺著,他在艾的耳邊說道。
  艾虛弱的搖了搖頭,「不可能的,我們……」
  「NO!」加洛截住艾的話,繼續說,「看見沒有,那裏是一個洞口,可以鑽出去,我被抬進來的時候很清醒,我在路上倒了這個……」那是一個空盒,是補充維生素膠囊的藥盒,「跟著藥粒走,我們可以出去。」
  「那些東西吃掉我們只需要十幾秒!」
  「我們慢慢的,慢慢的移動過去,它們剛剛進食過,有很大的機會暫時不會動我們,要賭一把嗎?艾?」
  數秒後,艾的回答是:YES。
  大約是因為兩人的動作很輕緩,它們並沒有發起攻擊,加洛和艾順利的到了洞口,但一旦向外爬走,那些動物八成是不會再縱容。
  「你在做什麼?」艾看著加洛。
  他脫下外衣,脫下襯衣,然後穿上外衣,「脫下內衣!」
  「?」
  「我們的外衣是防火材料,記得嗎?把內衣給我。」
  艾朦朧猜到了加洛的想法,雖然她依然覺得那不現實,但仍然照做。
  將兩人的衣服卷在一起,加洛讓艾將外衣穿好,「把頭低下,弓起背,讓你的衣服蓋住頭。」

  叮鈴……
  安吉拉的聲音打斷了艾的冥想。
  「有訪客,艙門開啟?」一般艙門是在感受了重力後自動打開的。
  「誰?」
  安吉拉直接投射出沙睦的影像。
  艾的心中已經沒有了火花,她不解的是,沙睦竟然會來找她?
  「打開艙門。」艾從沙發上坐起。

  次日。距離調查員的到來還有四天。
  但江崎被拘禁了。他不停的發出疑問,但無論他怎麼說也無濟於事,警衛們一言不發的將他鎖進了禁閉室。
  他面對狹小的空間,看著牆壁,一次次反問自己出什麼事了?是不是地球方面忽然得到了什麼消息?
  兩小時後,他見到了安德路上尉。
  「博士,很抱歉的告訴您,您被正式撤職了。關於審判,以及其他問題,還是要等特派員到來後再行商議。」走進禁閉室,安德路遺憾的說道。
  「為什麼?」江崎滿腹疑問,他的迷惑超過了憤怒,幾個小時前一切還是好好的。
  安德路背著手緩緩踱步,喟歎一聲後,「博士,您不該殺人滅口啊。」
  目瞪口呆,江崎驚詫的失聲高喊,「殺人滅口?你在說什麼?」
  安德路看江崎一臉震驚,無法確定他是在演戲還是真的不知,「博士,保重!」
  「等等……你說清楚,殺誰?誰去殺誰?給我說清楚!」江崎扒著門,要離去的安德路給他一個說法。
  而回答他的只有寂靜。
  雙腿軟綿綿的坐在地上,江崎真的慌張了,聽安德路的語氣,似乎已經證據確鑿,事實也正是如此,不然他怎麼會被關在這裏。
  有人去殺艾?並且是他指使的?真的荒謬,他怎麼會做這種蠢事!
  禁閉室的門再次開啟,來者是——艾。她坐在輪椅上,被推著進來。
  她的脖子上纏著紗布,嘴角也有些淤紫。
  警衛當起了人牆,用槍枝隔開江崎與艾。
  她用尖銳的聲音道,「博士,我還活著,你很失望吧。」
  江崎勾起嘴角,「你很厲害,不過我想知道,來陷害我的『殺手』到底是誰?」
  「你不要裝了,博士,陷害?誰不知道沙睦只聽你一個人的話。」
  江崎深深吸氣,「沙睦?我不知道他發什麼瘋,但是我不會讓他去做這種事,而且……」他厲聲道,「如果沙睦真要殺你,你還能活著嗎?」
  「博士,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。」艾挑眉,「我能活著是因為安吉拉的警報引來了衛兵,如果再晚一些,我當然死了。」
  「聽聽這個吧,博士。」艾拿出一枚小指大小的錄音器。
  「你在煩惱些什麼?」是沙睦的聲音。
  「我沒有煩惱,我只是恨自己會著了道。」
  「你有什麼願望嗎?我什麼都可以為你辦到。」
  「……真的?即使我讓你殺人?」
  江崎張著嘴,半晌,「這是……」
  「從沙睦身上搜到的。」
  昨天,在沙睦說出那樣的話後,江崎順口就問了句即使我讓你殺人?但很快他就笑著補上一句:不需要你這麼做,我是無辜的。不會讓她得逞的。
  為什麼錄音器裏沒有這一句?
  而且,沙睦怎麼會錄下這段話?!
  江崎冷笑一聲,「擺明瞭陷害。」
  「陷害?證據確鑿,不容你抵賴!」
  「證據?若非刻意誣陷,這證據何來?不是特意錄下來?」江崎氣得胸口痛,怎麼也想不到沙睦會擺他一道。
  為了什麼,他想不明白。但此刻,卻沒有時間去深究緣由。
  艾揮手將錄音器扔到地上,嘴角的弧度有點諷刺意味,「這是複製的,原版已經被收藏在安德路手中,是直接從沙睦身上搜出的。」
  「不關我的事!」
  「沙睦已經全部招了。不要那樣看著我,上尉威脅說如果不招供就殺了你,他是多麼重視你啊,全部都說了! 」艾露出笑容。
  這是一個圈套,江崎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。艾是如此自信,想必是一切都處理好了。比起疑點,證據才是那群官員看重的。
  「博士,好好享受。」
  江崎什麼都聽不進了,事情走到這一步,明顯艾是不會放過他的,為什麼,他沒有虧待過她,割斷繩子的也不是他。
  但就像地上的石頭,它是沒有錯的,人們會踢開它,只是因為它擋了路而已。

  禁閉室裏安有全程監控,四天裏,畫面中的江崎一直蜷著腿坐在角落,沉默不語,靜靜吃飯,閉眼睡覺。
  「沒想到你會這麼做。」事到如今,艾還是對沙睦的做法感到意外。
  沙睦看著螢幕,面無表情的說道,「只有拔掉他的牙齒,砍去他的四肢,讓他一無所有,他才會脫下那高高在上的外衣……」在這裏,江崎只會把他當「物體」一般的存在。
  上前一步,手指摸上螢幕,沙睦淡淡說道:「還不夠。」
  「哦?」艾意外的看著他,「不會心痛?」
  沙睦驀然側過頭,眼神冰冷,看得艾心中一驚。她壓下心悸,說道:「兩小時後,調查員就會到達,到時候說出你該說的,我們的交易就完成了。」
  沙睦繼續望著抱著腿坐在一邊,將自己縮成蝦米的江崎,點了下頭。

  只過了幾天而已,江崎的形象卻異常頹廢,衣服皺巴巴的,頭髮淩亂翹起,臉色蒼白如紙,嘴唇毫無血色還有很多小口子,他被推搡著走入會議室。
  看見沙睦時,江崎的眼睛亮了一下,他期盼的說,「沙睦,說實話,把事實說出來,他們都要我死,你知道事實不是他們說的……」只要沙睦說出實話,沙睦就是他的人證,殺人什麼的都是誤會。
  沙睦對江崎笑了笑,溫柔如煦,江崎怔怔的看著他,沙睦第一次笑得這麼好看呢,是在安慰他嗎?是的,沙睦會幫他的。
  江崎坐在調查員的對面,桌子的其他位置還坐著沙睦、艾、安德路、蘭斯等一些重要人員。
  艾列出所有的證據,江崎一一反駁。兩人像是辯論一樣各執一詞。
  調查員們不帶情緒,不帶表情的問問題,然後盡數記錄,接著輪到安德路,然後是沙睦——
  「錄音是真的,記下錄音是因為和他達成了協定,在完成任務後,他會給我自由。」
  「任務是什麼?」
  「殺了艾。聲音沒有被記下,剩下的話是寫在紙上的,寫完後,紙就被撕毀。我去殺人,但是沒想到艾一看見我就開啟了報警器,所以我沒有完成任務。」那本該存在的下一句話之所以消失,是因為沙睦按下了終止鍵。
  沙睦看著渾身顫抖的江崎,繼續說道,「你們答應我的,不會傷害江崎,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們。」
  這一句話像塊巨石砸向怒火燃燒的江崎,他的身體像被抽掉骨頭一樣癱軟在椅子裏,後面發生的事他都不記得了。
  當沙睦也叛離他身邊時,他的腦子裏,只浮現監獄與刑期,謀殺未遂是重罪,再加上之前的控訴,等出獄,他的前途已經沒有了。
  呆呆的坐了兩個小時,他渾身虛軟的被拖著再次關入禁閉室。
  沙睦,沙睦……
  江崎痛苦的看著希望變成絕望,他可以想像審判廳裏的蔑視、譏笑,監獄裏的漫長刑期,出獄後的案底和彷徨。
  最後,江崎只想著:他完蛋了。他的人生已經沒有光明了。
  接下來的一天,拒絕進食,拒絕飲水,江崎的表現彷佛要自我終結。
  而調查員們在商議後也有了結果,江崎要和他們一起返回地球,同行的還有艾,沙睦因為是實驗體,他不能離開這艘飛船。
  返回的時間預定在二十四小時後。
  江崎睡不著,他一閉眼就會胡思亂想,心中焦慮不安,指甲刮著地面的金屬,發出讓人汗毛倒豎的刺耳聲,江崎恍若未聞的重複著。
  指尖鮮血淋漓,痛覺似乎已被精神上的創傷所掩蓋。
  而門外的世界,也並不平靜。

  「鬆手,不要衝動。」安德路試圖讓沙睦放開被他挾制的艾。
  行動不便的艾被她拖起,脖子被他掐在手中,長長的指甲抵著皮膚,只要一用力,就能劃開動脈。
  沒有了江崎,飛船上對他的防衛如同虛設。
  「帶我去見江崎。」沙睦的要求只有這個。
  而人質則痛苦的抓著沙睦的手臂,想要他的手離自己遠點。
  沙睦掐著艾,脅迫他們打開了禁閉室的門。
  江崎慢慢抬眼,一時間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。
  「你有兩個選擇,和我走,或者坐牢。」沙睦惜字如金的說道。
  江崎慢慢站起,一天滴水未進的身體有點不穩,他靠著牆,咬住下唇。
  沙睦的拇指和食指一合,抬起艾的下顎,「十秒後我會放了她,而你回地球。」不要讓我失望。
  士兵們不敢妄動,只是在門外成扇形將他們團團圍住。
  江崎看著艾,嘴角漸漸勾出笑紋,他一步一步朝沙睦走過去。
  艾驚慌失措的小聲提醒,「沙睦,不要亂來……」
  江崎忽然大笑起來,等他抹掉眼角的眼淚,心裏也下了決定,「你如果是真的要幫我,就該知道我現在到底想要什麼……」
  「!」艾的身體猛的一顫,一隻手掌從她的背後穿胸而過,紅色的血液頃刻間湧了滿地,沙睦放在她脖子上的手轉為扶著她的肩膀,另一手從她身體裏抽出,黏稠的血液順著手臂滴落,寂靜中,發出細小的滴答聲……
  沙睦說,「她還沒死,準備好飛船,我們要離開。」
  安德路黑了臉。
  江崎看了下艾的傷口,「再耽誤下去就難說了,你們要她死嗎?」
  沒有任何快感,只是麻木的跟著沙睦下到船艙,登上小飛船,在進入船艙的一刻,沙睦推開了艾,並附上一句耳語,「交易完成。」

  沙睦會操作飛船,在這一年裏,他像海綿一樣吸取著各種知識,但江崎卻不以為然。
  倒在座椅上,江崎只說了三個字,「為什麼?」
  設定好自動模式,沙睦才離開座位,走到江崎身邊,摸著他寫滿倦怠的臉,輕柔的做出回答,「我要和你在一起,只有離開飛船,你才會看我,就像在M1172一樣。」
  只能依賴我,身邊只有我。
  江崎遲鈍的神經終於醒悟過來,「你……」
  沙睦對他抱有這樣的感情?哦,天啊,他一直以為沙睦對他的親近只是出於「雛鳥情結」。
  啪!
  江崎站起來揚手就甩了沙睦一記耳光,就為了這個,害得他失去一切,江崎氣得頭暈。
  沙睦撫了下被打的臉,依舊輕柔的問江崎,「你想去哪里?找個沒有人的星球,我們去那裏生活吧。」
  「滾開!」江崎一屁股跌在椅上,雙肘撐在臺上,手指揪住自己頭髮亂扯。
  真是越想越氣憤,越想越冤枉!
  「回去,把飛船開回去,和他們解釋,給我從頭到尾,清清楚楚的說出來。」江崎揚起下巴,惡狠狠地道。
  既然是因為喜歡不是為了利益,那麼自己說的話,沙睦應該還是會聽從的。
  可是——
  「不行!」沙睦拒絕了。
  江崎的聲音高得像尖叫,「什麼?!你再說一遍!」
  「不行!不可以!再說多少遍,我的回答都一樣。」沙睦明確而堅決的陳述了自己的觀點。
  江崎發瘋一樣跳起來抓住沙睦的前襟,「你敢這麼對我,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!」
  撥開江崎的手,沙睦用深邃的眸子注視著江崎,不帶情緒的、就那麼一直望著。
  江崎咽咽唾沫,心裏發虛起來,他對沙睦實在是說不上什麼「恩」的,連他的出生也只是個意外,反倒是沙睦曾救過他。
  見江崎怯縮起來,沙睦放棄般歎息一聲,問道,「你想去哪里生活?」
  「我要回基地。」江崎挺了挺腰。
  「……你要去坐牢嗎?」坐回控制椅。
  「你去解釋。」
  「……」翹起腿。
  「……求你!」
  「……」仰起身子,伸手在後備箱裏摸索。
  「王八蛋!」怒吼。
  ……
  過了一會兒,沙睦不理他,江崎洩氣般怏怏的坐下來。
  沙睦遞給江崎一塊搜出來的餅乾,「吃。」江崎在禁閉室裏食不下嚥,滴水未進。
  「喝水?」說著,又從箱子裏定期更換的儲備食品裏中找出瓶水給他。
  江崎劈手奪過水和食物,扭過頭去,打定主意還以顏色,沙睦混蛋居然給他臉色看。其實沙睦只是沒回應他而已,但在江崎看來已經上升為甩臉色給他看了,因為之前都是江崎愛理不理,沙睦小心討好。
  狼吞虎嚥的嚼著餅乾,嘴角都是殘屑,水因為灌得太急而險些嗆住,猛咳幾聲將臉憋得通紅,用手順了順胸口,江崎將包裝袋揉成一團捏在手中翻來覆去。
  用眼角餘光看著江崎,沙睦帶著淡淡笑意,就在眼前卻又彷佛遠得摸不到的人,如今總算有了點真切感。
  想要的,喜歡的,一直盼望的,握在掌心的……
  看了下電腦螢幕,沙睦問:「你如果沒有想去的地方,那麼我就隨機選擇一個能生存的星球了。」
  「不行!」冷戰不得不提前結束,江崎不得不開口回話。
  沙睦偏著頭看他,讓他繼續說下去。
  「我要去M1172。」江崎一字一字的說道。
  不死心啊不死心,都這時候了還念念不忘M1172,不過此時此刻,他更多的是不舍自己的生活,誰要和沙睦攪和在一起啊。M1172會在不久後迎來新的評定小組,為它做出評估,八成還會提升危險等級。
  在他們到來前,江崎要說服沙睦給他作證,只要能證明他沒有謀害艾的意思,只是沙睦因為……呃,不想用這個詞啊,因為「愛慕」與艾設下圈套,那麼他就沒事了,不僅能讓艾的證據消失,也可以說明艾居心叵測。
  江崎心中的希望之火點燃,神色也飛舞起來,到時候如果能再取得一些「女王」的資料就更好了。
  沙睦望著他搖頭,江崎的想法他怎麼不知,但見他來了興致,死氣沉沉的人也像活了起來,便不忍去潑他涼水,況且讓他徹底死心也好,否則強制帶他去別處,以他的脾氣,肯定不是整天嘔氣就是發脾氣。
  「怎麼樣?你不是說去哪里讓我選嗎?我要去M1172。」江崎做好了抗戰到底的準備,「你自己說過的話,不能反悔……」
  「好!」
  「就算你後悔也沒用,我已經決定了……啊,好?你答應了?!」
  「是。我們現在就走,繞到M1172背面,避開上方的基地,為了不被偵測到,會關掉超光速引擎,預汁兩小時到達,你可以去後面休息會兒。」沙睦建議道。
  遲疑一下,「不必了。」還是不放心,畢竟沙睦也「背叛」過他。
  沙睦不做聲,那就一起等著降落吧。
  考慮到長距離航行,沙睦駕駛的並不是飛艦,而是停泊在船倉裏的小型飛船。上下兩層,長一百五十米,攜帶可供十五至二十人航行六個月的基礎營養補給,裝有超光速引擎,因為容量限制,小型飛船的能量槽沒辦法持續供應,所以空間跳躍能力有限。

  我要住在飛船上!這是返回M1172後江崎第一個提出的要求。
  「你認為我會讓你住山洞或者睡沙灘嗎?」沙睦停靠飛船的動作頓了下。
  江崎懷疑自己聽錯了,狐疑的問,「你在和我說笑嗎?」
  「不。」沙睦搖了下頭,「我只是對你認為我會那麼做感到驚訝。」
  「……那麼我換個方式吧,你什麼時候學會這麼無聊的說話方式?」
  沙睦平靜的回道,「我認為這樣有益於我們交流。」
  對於沙睦表達感情有多糟糕,看他那驚人的告白方式就知道了,江崎恨不得宰了他,偏偏他不能。
  不可否認,對於有人這麼愛慕他,的確是有那麼一丁點得意,但同時,也警告了江崎,沙睦不是天真的孩子,即使他只出生了一年。
  當然,江崎認為沙睦也不是正常的成年人,即使他有著出眾的俊臉,矯健的身手,可那種偏執的思維方式、詭異的獨佔欲,都已經說明他不再是那個自己說什麼他就聽什麼的小寵物。
  性格偏執的人不少,某一方而來說,江崎也有這個缺點,在一些研究上他從不讓步。只是沙睦的能力讓人頭痛,如果他我行我素起來誰知道會造成什麼後果?!
  「睡覺!」沙睦推了推發怔的江崎。
  「啊!」江崎揉了下臉,站起來向樓梯走去,房間在項層,也就是二樓。
  柔軟的、光滑的床單,在待在禁閉室一天,又和沙睦逞強強忍困意後,江崎此刻躺進溫軟的被窩,枕著軟枕,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放鬆下來,似乎也能暫時忘卻被驅趕出那座曾屬於自己的堡壘的痛苦。
  鎖上艙門,沙睦則踏上了這片乾燥枯裂的土地,上面覆蓋了一層稀沙,仔細看去,也有許多細小的沙粒被風吹浮於空氣中。
  在這裏生活,江崎會瘋掉的。那些地下生物也許可以食用,但是知道它們啃食人肉,江崎會吃嗎?植物稀少,沒有蔬菜,水源貧瘠。
  只向外走出幾十米,沙睦在心中搖頭,開始轉身。

  十五個小時後,江崎醒來了。
  睡飽了覺,精神奕奕的端著泡好的果汁走下來。果汁是用開水沖的,而開水是純淨水燒開的。
  「你在做什麼?」江崎向盯著電腦的沙睦問道。
  沙睦晃著椅子轉了一圈,「沒什麼。」
  在沙睦關掉螢幕前,江崎掃了一眼,「你在看星圖?」
 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,沙睦只是說道,「吃早飯吧。」
  端著泡好的面,江崎問沙睦要不要吃一碗,「要嗎?趁著能吃多吃吧,到了後而,就只有營養劑和幹食了。」
  沙睦拿食物的手頓了一下,將它們放回去,接著回道,「噁心。」
  「嗯?」江崎揭開碗蓋,聞了一下香氣,「你說什麼呢?」
  「軟綿綿的像肉蟲,又沒有肉蟲的高蛋白質,難吃,彎彎曲曲的噁心……」
  「惡……」江崎痛苦的合上蓋子,「別說了。你去吃你的吧,算我多嘴。」
  最後,沙睦的早餐是漿糊一樣的營養劑和一塊壓縮餅乾。
  江崎解決掉麵條後,坐在一邊看著他用勺子攪著乳白色的黏稠液體,不懷好意的說道,「到底誰噁心,這種黏不啦嘰像鼻涕一樣的就這麼合你的胃口嗎?」
  沙睦挖了一勺放進口中,不鹹不淡的說,「還行。」
  無聊!沙睦的反應讓江崎覺得自己很無聊,還很幼稚,他有點羞慚的抿著嘴。
  離開了基地,就像失去了保護殼,江崎也失去了傲慢的本錢,沙睦則像是打開了綁在身上的枷鎖,一言一行都讓江崎陌生,但好在只要沙睦看著他,他又能從他的眼神中找回昔日的影子。
  可對沙睦來說,他並沒有改變,只是江崎以前從不曾正眼看他,將他放在心裏。
  「你要在這裏留多久?」收拾好早餐留下的垃圾,沙睦問。
  江崎清點著飛船上的物資,支支吾吾不吭聲。
  「好吧,兩周。」
  江崎重重的放下手上的盒子,「半年!」
  沙睦眼皮也不抬,走過去翻看物資,「不行。太久了。」
  「是誰把我害到這地步的?是你!我不過要在這裏住半年而已,再說了,飛船上的東西夠我們在這裏生活一年有餘了。」
  「兩個月,最多三個月後,冷藏的蔬菜、很多不能久置的食物還有面就會吃完。」
  「不是還有營養劑嗎?」
  沙睦斜起眼角看他。江崎清了清嗓子,不太健康的臉色有點泛紅,「雖然看著是噁心,但是吃還是吃得下去的,我也不是待在太空一天兩天了。很多時候補給耽誤了或者長途航行時,都是吃那個過活的。」
  「這裏並不適宜你生活,我們要留下足夠的食物和水路上食用。」沙睦收回眼神。
  江崎驀的轉身,急道:「去哪里?我哪都不去。」
  沙睦研究著手中的維生素膠囊,漫不經心的說,「那也行,你先下去住一個月,習慣的話,那就哪里都不去了。」
  匡啷!
  江崎一腳踹出去,接著「嘶……」跳著腳抽氣,江崎單腿跳到椅子上坐著,脫了鞋揉著右腳的腳趾,眼眶濕潤。
  沙睦的嘴角彎起淡淡的弧度,「嚴重嗎?」
  「可惡!你的腿是鐵塊嗎?」
  踹人者痛得飆淚,被蹦者關心的問著始作俑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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